麦当劳小粉是如何被性化的?
在写之前的文章中,我发现了许多身份被污名化,例如学生,护士,空姐,模特等等。同时这些身份的工作制服也相应的变成了情趣服装。我当时想要去尝试探究这背后的过程,但是因为这些身份年代久远已经无从考证整个的变化过程。但是最近我发现了一个近年来新出现的职业,在社交媒体上爆火后便以很快的速度出现在色情网站上了,且在某鱼上面也已经有单独的职业服装出售,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和契机去探索这背后过程。
麦当劳在2013年左右推出了一个全新的岗位—麦当劳品牌大使(在互联网上被叫做麦当劳小粉)。这个岗位的不同于常见的麦当劳岗位的是他们基本不需要在后台制作食物或者是前台点单,大多时候是在大厅服务客户。麦当劳官方对于品牌大使的定义是:善解人意,贴心天使,社交达人,孩子王,百变技能,以及超萌皮肤。不同于以往的灰黑色调工作制服,这一次的女性制服是粉色的短袖加上黑色短裙以及黑丝配小皮鞋。起初这个岗位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不过在2022年左右有很多从事这个职业的女生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她们的工作照片后最终爆火。在爆火之后,这个制服也以很快的时间就已经出现在色情网站上作为情趣制服了。这个事件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来观察这背后的发展过程,以及探究这种转变的原因。
身份
导致麦当劳品牌大使这个身份被性化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权力上的不对等。在麦当劳官方对于品牌大使的定义中发现对于这个职业的定义更多的是一个服务型的行业,且是与客人高度接触的服务型行业,所以被服务的对象与提供服务的人之间的权力是不对等的。在Power, Objectification, and Recognition of Sexualized Women and Men 这篇论文中指出,表明权力,而不是性别本身,可能在性物化中发挥核心作用。同时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Power and Sexual Objectification: Behavioral and ERP Data 这篇论文也基本上移植了上一篇论文中的实验,表明这种现象也同样试用于中国。同理也就不难解释色情网站上高度出现的身份为什么几乎都是处于低权力状态的身份(学生,老师,同事,娇妻,空姐,模特,护士)。
制服
接下来是对于这套制服本身的为何被性化的分析。构建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个抽象的形而上学的行为,它更多的是依靠外表和人格来构建。且穿衣打扮可以是一种向他人展示自我的行为,不仅是为了欣赏和钦佩也是为了客体化来构建社会身份。所以当这个身份本身被性化的时候,和这个身份相关的制服自然而然的也被性化了。
那么这个身份被性化是这套制服的设计本身有问题吗?我的回答是有一部分的关系,但是不是主要的原因。在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研究方向也是从这套衣服的设计上面去下手的,我本能的认为是因为这套制服的设计上面是有引人遐想的地方才最终导致被性化的结果。但是相较于同样的男性制服更多的裸露并不是导致客体化的根本原因。在 Revealing Clothing Does Not Make the Object: ERP Evidences That Cognitive Objectification is Driven by Posture Suggestiveness, Not by Revealing Clothing 这篇论文中进行了三个实验,实验的结果显示高肤衣比(裸露的皮肤和衣服的比例)并不能够明显地出现认知客体化,在对比肤衣比和姿势的时候,作者得到了姿势才是触发客体化的关键因素这一观点。在非对称姿势的实验中,性暗示姿势更明显引起认知客体化。这个结果也并非完全否认了裸露的影响,女性高肤衣比的身体也的确能够对客体化带来部分影响,但是核心的关键因素是在于性暗示姿势。综上就制服本身的设计来说并不是最终造成性化的主要原因。制服只是在最终作为一个身份象征去满足男性的性幻想。
社交媒体
麦当劳小粉最早出现在2013年,但在2022年左右在社交媒体上爆火后才频繁出现在色情网站上。能够合理推断的是,社交媒体导致麦当劳小粉被性化这一事实上有重要的因果关系。在社交媒体上进行自我展示是一种普遍的行为,同时在进行自我展示时对自我进行包装编辑也是社交媒体上普遍的行为。策略性的自我展示,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P图,已经有很多研究证明了与自我客体化呈现正相关。女性在长期受到强调女性的外表的文化规训,同时再加之客体化的人际交往,会导致女性内化观察者对自己的看法从而使用外表重新评估自己的价值,这一过程被称为自我客体化。同时Women's Self-Objectification and Strategic Self-Presentation on Social Media 这篇论文提到认可动机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希望有更多的关注和点赞是联系自我客体化和策略性自我展示的主要动机,为了能够获取更多的关注和点赞从而去对自我进行包装编辑达到女性外表的社会规范。在社交媒体上进行策略性的自我展示以获取认可,在很大程度上和自我客体化呈正相关。
总结
我从身份,制服,以及社交媒体三个方面分析了麦当劳小粉被性化的可能原因。第一是因为麦当劳小粉是一个服务型的职业,天然地在权力上是处于劣势地位,权力的不平等在性物化中发挥着核心地位。但是麦当劳形象大使也存在男版,相反的男版的麦当劳形象大使没有被性化,所以权力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能够开始的契机。第二个可能的原因是制服本身的设计,但是裸露程度对于性物化的影响远不如性暗示姿势所带来的影响。即使女版制服相较于男版制服有更多的身体裸露,但是这并不是一个主要的原因。第三在社交媒体上的策略性自我展示(加上性暗示姿势)可能才是导致麦当劳小粉被性化的主要原因,同时社交媒体上的爆火也是这个职业被性化的转折点。然而我们也能够看到的是,这之间的前后因果关系是麦当劳小粉先在社交媒体上爆火才被性化的,在社交媒体爆火之前的将近十年之间这个职业并没有被性化。所以导致麦当劳小粉被性化的并不是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自己工作照片的女生,而是对这些照片进行添油加醋并发布到色情网站上的人。因此也能够合理的推断出来,在文章开头提到的职业被污名化的过程应该也是相同的遭遇。麦当劳品牌大使本是一个男性和女性都可以从事的职业,但是麦当劳的宣传重点在2020年之后几乎把这个职业当做女性为主的职业来宣传,即在宣传中强调传统的女性特质。所以根据以上的分析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现象,企业不应该是利用本就处于低权力职业的女性让她们在社交媒体上进行带有性暗示的宣传。